散队后的第二天,比雷尔陪着我们去扫墓,1978年我们在上海时,他跟我外公、外婆、姨婆、三姨夫等亲人都见过,如今这些亲人一个个相继而逝,静静地长眠在镇江丹徒老家祖产深山中。他看到我母亲跪拜时泪如雨下,也不能自已地掏出手帕来。我们静默伫立良久,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眼前一片苍茫,不知何时能再“归”!?
似乎与生俱来的对“人”的同情心和对“人”的尊重,对任何人永远一视同仁的爱心,同时对生活又充满了热爱,是比雷尔最让我敬重的“人”格。
我常拿自己和他相比,扪心自问不如。人生的阅历和经验让我懂得仔细“看人”,我不是要看他对我怎么样,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他对“别人”怎么样,“别人”包括亲人、朋友、同事,和周围相关的所有人。
我父亲九十年代初要去香港养和医院做良性脑瘤切除手术,父亲不放心,非要比雷尔当面跟主治医师详谈后才肯入院开刀,比雷尔马上放下手边工作,风尘仆仆地由纽约赶去香港。给我父亲开刀的是香港脑科名医邬显庭大夫,开刀前后,比雷尔对我父亲由心理到身体全盘照顾,邬医生对比雷尔的无微不至很受感动,跟母亲说:“你怎么会找到一个那么孝顺的外国女婿?!”还请我们去香港马会晚餐,护士告诉我:“这位大牌医生请病人家属吃饭还是头一遭呢!”1994年父亲和母亲决定由悉尼搬来纽约定居,不料他又提出要比雷尔去悉尼接他,我再三跟父亲说他的要求“过分”。纽约的房子,父亲买好也装修完毕,机票也已买了头等舱,他可以一路睡着来纽约。我向他解释:“路这么远,比雷尔这么忙,我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但他如任性的小孩一般耍脾气:“没有比雷尔陪同,那我就不去了。”比雷尔反而怪我不懂事,二话不说,只身飞到悉尼。
拉开五斗柜上面的抽屉,里面有不少小纪念品:派克钢笔、小皮夹、纪念奖牌之类,都是比雷尔在飞机上当临时医生得到的礼物。他飞得多,碰到飞机上急诊病人的机率相对就高。因为美国医生被病人告的情况常有所闻,所以一般的情况下自告奋勇的医生极少,然而比雷尔一听到机上广播有病情,就会一马当先。我劝过他,等没有其他医生接应时他再去也不迟,然而比雷尔说:“救人第一!”我还能说什么呢?
纽约血液中心的门房Ron跟比雷尔是哥们。原来他们有一回聊上了天,比雷尔发现Ron的专业是影评人,但写影评养活不了自己,所以找了份门房工作。Ron是美国南方黑人,自己就有很多精彩故事,有机会时我们请他去血液中心附近的爱尔兰酒吧聊天喝酒,吃南方人喜欢的烤鸡翅,Ron就会“津津乐评”眼下上演的电影。他跟我们看电影的趣味相投,成了我们的“导影”。后来他知道我曾有从事电影的经验,就更加滔滔不绝了,有时侯还送我们预演的电影票。不幸的是九十年代末期Ron因癌早逝,虽然我们并没有见过Ron的家人,但葬礼上比雷尔送了现金支票给他太太,好贴补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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