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这一代的女性,如果坚持了自我选择和自我实现的,抛去外在环境不论,在内心普遍都经历过一个同想要依赖的和想要从属的自我进行反复斗争的过程。比如我自己,还有我的一些闺蜜,二十出头的时候,即使是个人抱负满满,也还是不免想要通过恋爱和婚姻来摆平各种人生困境,像买房买车的需要、照顾父母疾病的压力、职业发展的困惑、生活能力的欠缺等。或者说,在面对两性关系时,自己明明已经足够强大,却还总想着要各种伏低做小,去为自己而不是仅仅为对方营造出一种“从属”的幻觉,并视之为安全感。后来,历经多年的辗转挣扎,才逐渐看清自身的悖论性。
如今,我已年近不惑,也已经可以用“独立女性”的面目示人。而我的一些女朋友,也勇敢地离开了让自己纠结多年的婚姻、单位、城市、国家,学着同生存的不安全感与不确定性和解,也学着同真正懂得两性平等深意的伴侣相处。但我知道,对于我这一代的女性来说,这样把握与选择人生方向的能力,缺乏来自身边的榜样,所以是经过了很多次“向左”、“向右”的亲身试错才勉力获得的。
沈腾所做的,其实是用喜剧为这一代的“分裂”塑形再说回沈腾和“开心麻花”。
实际上,无论是2015年的《夏洛特烦恼》,还是正在热映中的《西虹市首富》(也包括2017年的《羞羞的铁拳》,还有更早的肖央和他的《老男孩》),其实都是同一种情感结构下的喜剧故事——由自我认同与自我能力之间的巨大落差导致的种种笑料,联结着的是在情怀的底线与世故的高标之间不断折返跑的一代人的人生。
在《夏洛特烦恼》里,夏洛试图超越落差的方式是时间。于是,夏洛在梦里穿越回了1997年,彼时的我们还站在阶层分化的起点上,还有无限的可能性。而到了《西虹市首富》里,王多鱼试图超越落差的方式是运气。而为他的运气背书的,是他身为屌丝的“底线”,这种“底线”也成为他在片子里最终通过台湾二爷考验的关键。
由此我们看到,王多鱼可以落魄,可以踢女足,可以当裸模;王多鱼也可以无能,可以长期混迹于丙级队,可以把真球门守得让人怀疑是收了黑钱;王多鱼甚至可以油腻,可以猥琐,可以展露出一副暴发户的粗鄙嘴脸……但是王多鱼却绝不会丢掉重情重义的“底线”,这不正是人到中年的70末80初一代的夫子自道吗?
这种自我想象、自我塑形的高潮段落,其实不是王多鱼冒着失去巨额遗产的风险去赎救夏竹,而是王多鱼所在的“大翔队”与甲级球队“恒太队”之间的邀请赛。在这个段落中,年轻的、英姿勃发的恒太队将中年的、脑满肠肥的大翔队踢了个落花流水。而大翔队能做的,不过是拼死守住0:9的比分,打破恒太队要以两位数比分赢得比赛的狂言。
是的,我们知道,在这个赛场上,胜利是毫无希望的,唯一的光芒只能寄托于不要输得毫无尊严。或者更直接一点说,我承认我怂,我承认我落魄无能;可我还能做的,是让自己不怂到、落魄到、无能到你所认为的那种程度。这是屈辱中的英雄主义,是喜剧深处的悲凉意蕴,也是70末80初这一代人当下生存境遇与切身感受的生动显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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