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直白地藉由台词点题,使影片的余韵发生萎缩,也挤压了观者回味、涵咏和深思的心理空间,使影片的美学意味大打折扣。影片中很多地方都是角色借台词直接言情、言理,而这亦与中国传统中“不落言筌”的美学追求有着相违之处。
人物
影片在人物塑造方面,亦有缺乏留白之嫌。尤其是两个女性的塑造,明显趋于符号化和扁平化。
小艾身为子虞的妻子,更多地呈现出对于丈夫的依附状态,而很少焕发出主体性,即便由于尚未泯灭的良知,滋生出对境州的眷恋,最终仍陷入了一种胶着的困境——一如影片开头的画外音所提示:“小艾正面临一生最困难的选择”,但影片对此却没有进行更深的挖掘。
在最后沛王、子虞和境州三人厮杀的场景之中,小艾更是沦为了彻底的旁观者。
反观长公主青萍,作为全片唯一的亮色所在,虽然表征了一种女性意识的觉醒,但这种觉醒显然是有限的——在她弥留之际,杨平问她为何要杀自己,她回答:谁让你要纳我做妾。
至此,青萍的壮举在深度上就被夷平了,这不过是一次关乎个人尊严的复仇,既无关家国大义,亦无关对于将女性作为政治附属品的联姻制度的反思。
青萍的性格本就是扁平的,观影者自始至终看到的都是她身为少女的真诚、直率、磊落和果敢,而无法观测到她身而为人的多重维面。
影片中最丰富的人物形象无疑是境州。境州作为替身,却没有丧失自己的主体意识,他渴慕自由,怀恋亲情,更对小艾暗生情愫。
因为有着其他男性角色所稀缺的情性,在观影中,我一度觉得他是可爱的。但最后,他杀了子虞和沛王——原来在他的面具之下,同样有着一张阴鸷的面孔,终于沦为了权力的俘虏。
可以说,境州这个人物完成度相对比较高,但是他最后的“黑化”不免有些生硬和突兀。从“没有真身,何来替身”到“没有真身,也有替身”的权力反转,完成得过于戏剧化。
其实,他在小艾身边的最后一夜,本可以成为催生他转变的一段极富张力的铺陈,然而影片处理这场戏时,只是以两人缠绵的身影一笔带过。
于是,困境中两人内心的纠葛和挣扎便被架空了,甚至在第二天依然看不到状态上的波澜。如此,人物的走向便会趋于平直和单向度,从而导致最后的转化不够流畅。
南朝画家谢赫曾将“气韵生动”奉为人物绘画的圭臬。可见,在中国古典美学中,艺术作品重在透过有限的形象,去观取人物内在的生命和精神。但总的来看,《影》中的人物偏于单薄和苍白,缺乏充盈周身的气韵,亦缺乏丰厚的召唤观影者去品咂和忖度的审美空间,稍显余味不足。
《影》很惊艳,但剥离掉形式,其内容在对中国传统美学理念的坚持上,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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