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日,艺术家林天苗在上海的首次个人展览“体·统”开幕。展览选址在她非常喜欢的外滩美术馆。“进来就是有感觉,就想在这儿做展览。这是我多少年的梦想,你知道吗?这个梦想是成真了,但是我们付出代价也是特别大。”
林天苗家住北京,为了这个展览,她把自己封闭在上海的工作室整整两年,只偶尔才回一次家。“你要想做出一个什么,确实你要把自己逼到那一个程度,确实不能顾及很多生活上面的事,要不然出不来。”
林天苗是中国首批尝试装置和录像制作的女性艺术家之一。在美国工作了近七年后,1995年林天苗从纽约回国,在“开放工作室”的艺术活动中展出了《缠的扩散》、《圣德蕾娜的诱惑》、《裤子》、《树》等作品,奠定了她从事实验性艺术的重要性地位,同时也成为第一批获得国际关注和认可的中国女性艺术家之一。
本次展览呈现的作品不算多,只有六件,但每件都极难完成。其中三件为最新创作、从未向公众展出的玻璃材质大型交互装置,包括《反应》、《暖流》和为外滩美术馆量身定做的《我的花园》,另外三件为早年旧作,分别是以丝线为主材质的《白日梦》和《嗨!!!》,以及运用现成品创作的《失与得》。
当这些作品以一种过去与现在对比的方式陈列在外滩美术馆的2楼到5楼,林天苗也由此思考自己的创作,回顾20年的时间,她认为“有一个内在的线索在里边”。但她不爱聊太多的作品起源、创作思想之类,她说:“每个人都会拿着他自己的一种生活经验,来体验这些东西,然后会得到自己的一些想法,我觉得这个是特别珍贵的。所以我不能做出我自己的答案,这样会影响观众的观看方式,或者是他们思维的方法。”
要欣赏林天苗的作品,最好的方式莫过于亲身体验。“实际上我特别在意观众的感受,观众的参与,这个现场的参与比任何其他的语言更能让人体会,更拨动神经甚至是心理,包括你的意识。这个是无法用文字或其他东西代替的。”
《反应》和《我的花园》都邀请观众与作品互动。在《反应》中,林天苗创造出一个颇具未来感的“洞穴”空间装置,邀请观众步入其中将手腕放置在感应器上。感应器采集脉搏跳动的频率,蓝色荧光液体会以这一频率从悬在空间中的螺旋玻璃管中缓慢滴落,同时装置也以这一频率轻微震动。短暂的时间内,观者可视、可感、可听到自己的“血液”动感状态。
林天苗体验《反应》
占据了美术馆四楼整个空间的《我的花园》则邀请观众参观一个由玻璃器皿打造的“花园”。地面铺有柔软的粉色地毯,不同直径、高低的粉色花盆内直立着类似植物的玻璃管,玻璃管中喷流着各种透明的绿色液体,同时在玻璃管上印有植物的中文俗名和对应的拉丁语。
6楼则展出了艺术家为此次展览而作的部分手稿。古根海姆博物馆三星策展人亚历山德拉·孟璐担任本次展览顾问策展人,她说第一次看到这些手稿让她想到了达·芬奇。
“手稿只展示了千分之一的量。”林天苗说。在一次成功的展览背后有无数次的失败,为了调配出不挂壁的液体,林天苗和团队进行了无数次实验;每一个玻璃管的大小和液体流过的样子,都精心设计;《失与得》中,林天苗将人体骨骼与衣架、灯泡、钳子等日常物品结合,每一块骨骼她都认真挑选,甚至展览的灯光也精心设计,让每一件物品的影子也成为作品的一部分。助理策展人朱晓瑞评价道,她是较真的艺术家,一点细节都不能有问题。
为了实现这些达·芬奇式的设想,林天苗说她快把自己逼疯了,也快把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逼疯了,但她享受这种有压力的状态。创作二十余年来,她说时时刻刻都感受到挑战。“这既来自于对自己越来越多的要求,也有外界的影响。现在的年轻人非常棒,对于我们来说,对自己要有要求,要有约束,要有一个尊重他们的态度。压力很大,非常大,但我非常愿意接受这样的状态,一直愿意接受这样的挑战。”
《21世纪》:在材质的选择上,为什么会有一个从丝线到玻璃的跨越?
林天苗:我对材质都没有具体的限制,只要它是有危险性的、暂时的,或者是敏感的,我都愿意去尝试。比如线,它很容易折断,它有一种易碎、易折、很瞬间的感觉,所以我喜欢这种材质。当然有一些契机,比如说我们跟玻璃博物馆有一些项目的合作,从这个起点开始(以玻璃为材质创作)。但其实玻璃是无所谓的,它在我的展览上是一个载体,我认为更重要的是liquid,就是液体。实际上,线和液体的理解没有太大的区别。
《21世纪》:展览中确实出现了很多液体,而且这些液体有蓝色、绿色、粉红色,你在颜色的选择上有什么特别的考虑吗?
林天苗:对于我来说,实际上不会像油画那样去研究色彩,我们研究色彩是看个体和社会,甚至于时尚或者人工时代所赋予它的一个意义。这个东西是在变化当中的,就像每年有流行色,实际上它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比如说粉色被规定为女孩子喜欢的,然后蓝色是男性的一个颜色,绿色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比较稳定的、没有性别区别的、牢靠的、绿色环保的概念,所以颜色在我看来有很多社会性,跟油画的出发点是完全不一样的。
《21世纪》:作为最早在中国进行实验艺术创作的艺术家之一,你认为二十多年过去,中国在这一艺术领域发展得如何了?
林天苗:基本上北京、上海的年轻艺术家展览我都看过,我觉得当下中国这些年轻人,已经进入世界一流视野当中,毫无疑问。可能就是我们的其他体系,比如美术馆、画廊、基金会、藏家,对艺术的尊重还是起步阶段,还没有完全匹配。包括我们的艺术批评也是落后的,也不能说全部,就是说有那么几十个人在挑大梁,但还是挺不容易的。有的人说我们现在情况是特殊的,要特殊地对待,我觉得一个文明的里程,大家也不可能改变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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