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镜头里,姑娘们都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真实的身体,千种韵味,没有唯一标准。
圆润的脸型,胳膊带点赘肉,甚至是坐着就能挤出一小圈肉的腰肢,这些被现代主流审美排斥在外的“瑕疵”,在八九十年代的美女挂历里却不少见。
在没有电脑后期、一键美化的年代,这些美女挂历相当畅销,膨胀的市场需求一度让印刷厂焦头烂额,一家产量顶多30万册的印刷厂甚至能接到100万册挂历的单子。
在摄影师黑明的镜头里,一位返乡知青坐在贴了满墙美女挂历的简陋卧室里,“我一个人寂寞,上个月发了工资,买了6本美人挂历撕开全部贴在墙上,无聊的时候欣赏欣赏”。
策展人那日松把美女挂历视为“那个时代男孩美好想象的标志”,没有互联网,没有《花花公子》,“能见到的最好看、最性感的女孩就是这种”。
“那时候的挂历是没有库存的……新华书店经常整面墙都挂着各式各样的挂历,真是‘琳琅满目’。”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总编金光远在一次采访中说道。
在内容纷杂的挂历中,衣着清凉的美女挂历夺人眼球,摄影师刘卫兵在《回望20年》的书中回忆,当时满大街飘荡着“比基尼、三点式”美女挂历。九十年代,国家新闻出版署下令,比基尼泳装挂历的画面限于体育活动,不得选用当代裸体摄影作品,“可通知归通知,人们喜欢看,有市场……人的内心都是爱美的,可当时人们在电影、电视和出版物上能见到的美很少,又没有休闲娱乐,只好看看挂历上的美女满足一下审美需要,也算解解馋吧”。
贾育平是见证并参与那个年代的美女挂历摄影师,有“中国时尚摄影第一人”之称。他一生拍了200多本美女挂历,一本挂历的稿费从几百元飞涨到38000元。1996年一家美国出版商甚至花5000美元买下他10张照片。
他拍的美女照片还成了上千本杂志的封面,“几乎能在书报摊上看到的杂志封面都是他拍的”,平均每月至少有20多家杂志封面采用他的照片,有一年12期《知音》封面照片有10期是他的,“那时许多人都知道我,不就是专拍大美人的那老头子吗?”
贾育平拍的杂志封面
在那个没有选秀节目的年代,拍摄挂历也是普通女孩改变命运的重要途径。周迅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她16岁时在浙江艺校学习舞蹈,被摄影师钱豫强发现选为挂历模特,拍一张照片一二十块钱。靠着拍挂历,她凑够了学费和大部分生活费。
20岁的周迅,出现在1994年的一册挂历上。
导演谢铁骊从挂历里发现了这个透着点神秘感的大眼睛姑娘。1991年,他费尽周折找到周迅,随之而来的是她第一部电影《古墓荒斋》狐狸精一角的邀约。
“当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美女要想出名就去找贾育平。那架势比今天那些时尚摄影师风光多了。”前蜂鸟网主编戴清在她的报道中写道。
上世纪80年代,想去美国的演员王姬被大使馆拒签五六次,最后一次面签,她被刁难证明自己是个“有名的演员”。她提交了贾育平给她拍了封面的六七本杂志,当即就准签盖章,之后才有了参演的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
王姬
演员颜丙燕、蒋勤勤未成名前都曾是贾育平的模特。
演员颜丙燕
刚上电影学院一年级的蒋勤勤
在模特的挑选和调教上,贾育平有自己的经验和审美。他偏爱年轻漂亮的新鲜面孔,常常跑到各个电影学院或中国芭蕾舞团挑选模特。这些在校女学生可塑性强,能够根据贾育平的要求轻松做出动作。“女孩都听我的话,因为我拍的好看。”这位模特口中的“贾叔”主导着模特的妆容、造型、服装、道具,他钟爱披肩发,从不用烫发的模特,“我说烫发老8岁,她们就先去把头发弄直了。”
和贾育平合作过的模特除了电影明星、广告公司的模特队、文艺团体里的演员,还有一些没名气没单位的北漂“野模”。这些“野模”背景复杂,有的模特被一个进过监狱、继承了大30岁的洋老太太财产的大款盯上。一个得养家糊口的农村女孩把贾育平多给的400元偷偷塞回了他的抽屉,也有的模特见钱眼开,在拍摄时偷走了贾育平放在抽屉里的3000元。
初拍挂历时,贾育平还只是一个月薪五六十块但热爱摄影的建筑工程师。为了挣钱更新器材(一套最普通的器材也要三四千,“简直是天文数字!”),在周末假期,他会花两三个小时把自个儿不到16平米的家改造成摄影棚给模特拍摄。
他挪走沙发、桌子,在留下的一张床边再接出一块木板铺上垫子,模特只能在床上摆弄造型。床铺上再拉几根高低错落的细铁丝挂背景布,灯光打上,屋子太小,贾育平就“挤在窗根儿拍照”。
贾育平同他的模特合影
朋友跟贾育平开玩笑,“听说漂亮大姑娘一进你们家就上床?” 他回应道:“这些模特大部分都是我训练出来的,练出来不容易啊,我拍模特不愿意去别人的影棚,别人要约这些模特你也不能阻拦啊,我就尽量把模特约到家里。”
他还说,凭良心讲,自己和这些模特从未发生什么不正当的事。当年结婚时,38岁的贾育平和妻子约法三章,“我不抽烟不喝酒就爱好摄影,摄影嘛就免不了要接触一些女性,到时候你别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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