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流浪男盗窃让8岁留守儿童销赃背后:忘年“兄弟”的创痛)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近日,21岁的小马被批捕时,他8岁的小兄弟亮亮(化名)正在教室里上课。这对相差13岁,在两年多时间里建立起深厚感情的“兄弟”,因小马盗窃,亮亮帮其销赃,如今虽然只相距约8公里,却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相伴了。华商报记者采访发现,相似的经历让两个留守或曾经的留守儿童成为彼此相互取暖“最亲的人”,其中,家庭的不完整,从小缺少关爱,尤其是缺少父母的爱,在留守中孤独成长,是二人惺惺相惜的催化剂,但他们在一起时却走上了一条偏离正常人生轨迹的歧途……
亮亮重生
“哥哥说,让我长大别学他……”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1月16日,在陕西渭南市临渭区看守所,想给“弟弟”亮亮唱歌的小马,低低地吟唱着《亲爱的小孩》这首歌,当唱出这句歌词时,小马的右手止不住地颤抖……
同一时间,在约8公里外的亮亮家,因为生病,亮亮当天没能上学,正坐在床上用渭南市特殊教育学校爱心捐助的点读机学习拼音和汉字。
而这,也正是小马一直以来,希望弟弟去做的事。
有着几乎相同的经历、又因缘成为亲密“兄弟”的二人,21岁的哥哥小马已无法回头,幸运的是弟弟没有重蹈覆辙。而与这兄弟二人相似,截至去年11月底渭南全市还有33321名留守儿童,如何预防这些孩子因缺少关爱、缺少教育而走上人生的歧路,是此事件中的亲历者们都在思考的问题。
路边一声炮响,哥哥认了小兄弟
1月12日,小马被检察机关批捕。当日,是亮亮上学的第二天,因表现好,老师给他的额头贴了“优”字鼓励。对于渭南市公安局临渭分局巡特警大队便衣中队中队长周佼来说,经手的这起案子已暂时告一段落,但她的心却一半是欣慰、一半是遗憾。欣慰的是社会各方帮助亮亮走进了学校重拾学业,而遗憾的是,小马在初入歧途时却没有人能拉一把,越陷越深,最终身陷囹圄无法回头。
去年12月7日凌晨,周佼和同事在街头巡逻时,发现一名流浪汉提着两箱高档白酒,十分可疑。流浪汉很快被警方控制,而在他栖身的一片草丛中发现藏匿的大量充电宝、烟酒和牛奶等物——都是赃物。
嫌疑人小马21岁,榆林人。民警在对他的身份进行核实时,他最先说自己叫“小小”,周佼回忆,经多名民警费尽周折,最终确定小马身份,并查明帮助销赃的是8岁男孩亮亮。
“在他(指小马)小时候,家里条件很差,母亲是四川人,父母分手后,母亲回到四川,而父亲外出打工,他就成了一名留守儿童。”民警说,小马从小非常喜欢音乐,想学音乐却因为家庭条件等因素未果。初中辍学后,小马带着3000元钱开始流浪,先后到北京、四川等地,直至2015年前后来到渭南。
同年,亮亮和爷爷、奶奶来到渭南。与小马经历相似,亮亮父母因打工时相识并一起生活,在亮亮3岁时分手,后双方再无联系,父亲南下打工,亮亮被交由爷爷奶奶照顾。目前,亮亮父亲已重组家庭,并再育有一子。自到渭南后,亮亮父亲3年来一直没有回过老家,也没有来过渭南看望儿子。
亮亮和小马的相识,缘于亮亮刚来渭南时的一次路边玩耍。当时亮亮在路边放鞭炮玩,小马从旁经过。“哥哥,我们一起玩吧……”亮亮拉着小马的手发出邀请,而小马则有些犹豫,但禁不住央求,俩人一起在桶里放了个鞭炮,由此成为朋友。从去年9月起,小马便带着亮亮作案,从起初针对路边乘凉市民随意放置的手机和充电宝顺手牵羊,到后来小马独自砸车窗盗窃车内财物后,再“安排”亮亮带着赃物去销赃。
他想让亮亮学好,又说小孩被抓没事
去年12月28日,在与华商报记者交谈时,亮亮曾说“我们两个(指他和小马)谁都离不开谁,哥哥对我很好,什么都买,还买最贵的。”
在与亮亮的交谈中,华商报记者也感受到了小马内心对于亮亮的矛盾。亮亮说“哥哥说让我长大不要学他,学他肯定会被抓住。哥哥也说过让我去上学……”。但又说“哥哥还说,我现在还小,就算被抓住了也没事。”
在小马刚被警方抓获后的几日里,亮亮也曾多次回到两人一起栖身过的一片待建工地附近。据民警透露,亮亮和小马两人感情确实很深。在小马被民警抓获后,亮亮独自在“老巢”睡了一晚,天亮了还没见哥哥回来,亮亮也有些着急但不知去哪找,只好先回了家。等再回来的时候,他站在一处矮墙上远远地看见和哥哥栖身的草丛旁有警灯闪烁,而被押着的那个人和哥哥很像。“那个人肯定是我哥,可惜我去晚了……”亮亮惋惜地说。
而亮亮祖孙4人(包括亮亮4岁的堂妹)租住的家,也十分简陋。只有一间房间作为卧室,屋内杂乱地堆放着生活物品,稍不注意就会碰到挂在绳子上的衣物,除了一盏昏暗的电灯和一台旧电视机,再无其他电器。
爷爷经常性腿疼,只能通过喝酒来缓解;而奶奶不识字,只能照顾一家4口的饮食起居。“之前我在附近的一所幼儿园给报了名,可他(指亮亮)只去了一星期就死活不去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为了生活,爷爷之前也忙于收购废品。他说,有时候忙顾不上做饭,就让亮亮拿些零钱出去买吃的。也正是这段时间,亮亮经常和小马一起玩,甚至夜不归宿,晚上两人就睡在草丛里。爷爷说,也去找了,有时能找到,有时找不到也不知道该去哪找,只能任他流浪。
只想留下最美好印象,给弟弟带去自己的歌声
1月16日上午,办理相关手续后在民警陪同下,华商报记者来到了临渭区看守所。
接到看守所民警通知后,小马低着头、几乎跑着进来,什么也没说便抿嘴坐在冰冷的凳子上。与刚被抓时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相比,理发后的他虽显得清瘦、但又精神许多,额头上的两道已经结痂的伤口尤为明显。
交谈之初小马总是低着头,说话断断续续,声音小到让人很难听清楚。
“弟弟看见我被抓住了吗?我不想让他知道。”小马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民警,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然而非他所愿,听到回答后小马低下了头,但过一会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问题,并请求民警“说那个人不是我行不行”。民警没有直接回答,但告诉他,亮亮时常会问起“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听到这句话时,小马嘴角挤出了一丝笑意。
民警问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些,小马抬头瞬间眼神闪烁了一下,但随即又低下头小声说:“不希望弟弟看到我被抓的样子,我只想让弟弟就记住,两年前我俩在街头一起放炮仗时留下的那个最美好的印象。”
说起与亮亮如何认识,又怎么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小马情绪明显波动,虽然说起这些时大多数时间低着头,又用左手遮住眼睛,但透过指缝,还是能看到眼眶里含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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