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附属肿瘤医院的对面有一家看似不起眼的理发店,因为客人大都是肿瘤患者,那里每天上演着生存与挣扎、梦想与尊严的人生剧目。一月份的寒冬里,东广记者赵旻前往这家理发店蹲点采访,记录下一段温暖又令人唏嘘的故事。东广聚焦请听他发来的报道:
[一月,是上海最冷的月份,有一家特殊的理发店在冬日里散发着温暖。它坐落在上海肿瘤医院大门对面,门面很小,甚至可以说没有门面,因为必须穿过水果摊,才能被发现。
然而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家店的生意却总是很好,一般都是顾客介绍顾客前来。这家理发店很特殊,只理一种发型,就是剃光头,理发同时还卖假发,客人大都是肿瘤患者。老板姓秦,是个东北汉子,三十出头,发型师转行来,为人实在,所以这家假发店门口总是络绎不绝。
(她这个风格和前面压刘海风格不一样,整体后面贴合度也很高,发型变化非常大。)
在众多顾客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长相甜美,身材高挑的女孩。老秦迎上去,介绍起假发来。
(这个也不错,哈哈,这个发型我们这里偏冷门,一旦看中,真的很喜欢,但大部分人不喜欢。)
女孩儿是平面模特,今年只有二十六岁,去年查出乳腺癌,从浙江来上海看病。做了一期化疗,头发掉得厉害,所以来店里选假发。她很腼腆,婉拒了记者的采访,但很有礼貌,时不时露出微笑,非常甜美。选完假发,理发理到一半时,女孩的眼眶湿润了。看得出,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意思哭,但实在忍不住,豆大的眼泪还从眼睛流下,落在嘴唇上。她咬紧嘴唇,实在忍不住了,最后还是哭出来了。
(其实本来都已经想好了,基本上想清楚了,要掉头发,会变成一个光头,真正变成光头的,可能还是一下子蛮难想象,自己会有这种状况,忍不住眼泪。我从来没有剪过短发,更别说是光头了。从小到大头发都很顺畅,发质都很好,而且都是长发,所以一下子突然间,差异有点大吧。)
别看老秦是个糙汉子,心很细。他说他的顾客大都在和死神战斗,其中的苦不说都知道,所以有的时候顾客一哭,或者陪着的家属哭出来,他也会跟着难受,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 如果患者掉眼泪,或者她妈妈或者老公掉眼泪,我们心里真的很难受,也是很难受,不管她之前跟我们砍价砍了多少钱,都是有点,真的,心里,不舒服。)
老秦的顾客大多是女性。他觉得对女人来说,头发是她们的第二生命,所以在给她们剃光头的时候,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大半会哭。
(她最难受的就是两个阶段,内心难受,第一个就是知道自己生病了,这个我们见不到,还有就是剪头发,特别是剪到一半的候,她内心压力会更大,剪到一半的时候就哭出来了,对。)
(有一半吗?差不多,即使不哭出来,眼泪也是在眼睛里转的。)
所以,为了让顾客心里舒服些,他往往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不是一次性剃光,而是要分三遍,才剪完。
(是不是尽快速度剪完?不能快,我们在剪头发的时候,我们有自己的方法,虽然是电推剪,我们不抢着头发剪,因为你不知道头发上哪里有疙瘩,因为患者身体尽量不能让她受伤,她愈合伤口一般会很慢,我们都是顺着头发一点点,特别注意。很多头皮会很痛,如果你很快地剪,电推很快往前推,她头皮受不了的,有很多客人头皮因为化疗,根本就不能碰,痛,特别敏感。)
为了分散客人的注意力,他还尽量发挥东北人的幽默感,跟他们插科打诨,或者介绍他所知道的化疗知识。有时他还会把镜子遮起来,尽量不让他们看到镜子中的光头。
(打岔,哈哈,反正只要不聊这个方面,什么都可以打,把她的这个思路岔开,可她还会看镜子啊,转过来啊,我们很多时候客人都是不退镜子剪头发,剃完之后先拿个头套一戴。)
老秦说,理发店是个和特殊的人生窗口,这里能看到很多悲伤。有一次一个丈夫陪着妻子来选假发,当挑到一款中意的假发比较贵时,丈夫居然说,既然要死了干嘛还浪费钱,当时老秦的拳头都攒起来了。但这里更能看到人间的温情。他刚送走一对情侣,女友也查出乳腺癌,他的男友陪她来选了款最贵的假发,两人手牵着收走出假发店,老秦觉得很温暖。
( 她女朋友生了癌症,而且是乳腺癌,还能始终跟他在一起,不离不弃,这个女孩挺幸福的。)
老秦也经常被他的顾客感动,有些特别乐观的人,能让他感受到坚强的气场。
( 开店第一年,有个女孩子,张家港的,还没做手术,化疗也没做,头发也没掉。20多岁,问能不能用自己头发做?我说可以,她说那你帮我把头发剃了吧。那我说剪短一点?不,剪光,心态很好。)
开店四年,老秦送走了很多老顾客,有些不再能回来。所以他最开心的就是,老顾客回来看看他,说明他们战胜了死神,他就帮她们清理假发,时间长了都成了很好的朋友。
( 经常能收到患者送来的苹果、橘子,女儿结婚送来的喜糖。)
正说着,又有老顾客来串门了。
(您也是在这里买假发?对。您现在头发都长出来了,有时候复查检查我就到这里来,他真的很好,复查就到他这里来,都成朋友了。)
平面模特女孩终于选中了一款中意的假发,是棕红色的短发,看到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女孩儿终于又笑了。由于化疗反应,选完头发,女孩又止不住呕吐起来。
一月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冬天也是离春天最近的季节。冬天总会过去,春天就在不远处,老秦送女孩出店门的时候发现,太阳出来了。)
以上是东广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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